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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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沉默著，這異樣的安靜卻可以讓他更清楚聽到一些聲音。

彷似從內心發出的，一種水流動的聲音。

那是…融化的聲音？

從甚麼時候開始呢？解雨臣常覺得在自己胸腔中的那顆東西不是心，而是一塊奇冷堅硬的冰，那是世間殘酷的現實在歲月流淌中慢慢將他的心凍結；是解雨臣為保護自己不受傷害而不斷降低內心溫度所造成的結果，慢慢的，心冷了冰了堅硬了，到了後來，它已堅固得能抵擋一切會造成解雨臣受傷的因素，不管是殘酷還是溫暖，通通都能將它們阻隔在外，甚至能讓解雨臣輕易的傷害別人。

所以解雨臣總能笑得那樣無所謂，只因在悲時笑，那麼悲彷彿就不會那麼悲；在痛時笑，那麼痛彷彿就不會那麼痛；在發怒時笑，可以讓自己更冷靜，這樣笑著笑著久了，他好像就沒了真正的悲歡喜樂，反正一切到最後也都無所謂不是嗎？

本來是為了能生存才變得如此，可到了後來，解雨臣卻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是個活著的人，還是就只是那個無情的解當家？

實話說，當初與沈惜在一起時，沈惜帶給解雨臣的溫暖及快樂，讓解雨臣又愛又怕，他怕傷害沈惜，同時也怕傷害自己，他想留著沈惜，卻明白不能因為一時情感上的衝動，造成日後更多的問題，畢竟沈惜雖然愛他，可能不能承受自己所處的世界卻是另一個問題，還有，在她更深入的明白”解雨臣”之後，是否還會愛他一如當初？

因著彼此不宣於口的默契，沈惜總是小心翼翼的避免觸碰到他太多的事情，更不會將她自己心底深處的感受說出來，所以解雨臣不能確定這些問題的答案，在那個時候，他們都想知道彼此的想法，卻又害怕結果是自己無法承受的，兩人就像在走鋼索一樣懸著心，彷彿一個走錯就會從高空中墜落。

但解雨臣清楚明白一件事實，拖泥帶水的態度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半消不融的冰冷無法維持他身為解當家的世界，半是有情半是無情的態度對彼此造成的傷害將會更大，既然兩人所處的世界不同，便該早日斬斷這份情緣，他回歸他的冰冷無情，她回歸她的正常生活，對彼此才是最好的結果，即便因此受了傷痛，只要用跟以往相同的處理方式，將之埋藏在底心深處，用更深更厚的冰去隔離也就是了，一切就是這樣簡單，可不知為何，明白歸明白，解雨臣還是猶疑了，因為他對沈惜的依戀比他想像中還深得多，一直拖到解二嬸那件事情的發生，加上那個年輕男子的質疑，自己才痛下決心，與沈惜分手。

可解雨臣沒想到，沈惜竟然愛自己如此之深，為自己付出那樣多，自己當初不確定的問題，現在隨著沈惜這一連串發自內心的告白，通通有了答案。

沈惜明白他所處的世界，而且想跟他一起走下去。

沈惜明白他內心的黑暗，還是一如既往的愛他，甚至比當初更深厚！

在知道這些後，解雨臣不能自抑的產生欣喜的感覺！歡喜、感動、焦慮、衝動、慾望、執著…各種情緒複雜的交織在一起，解雨臣突然明白，原來自己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有那樣深厚的情感，如同沈惜愛自己一樣，自己也是如此愛著沈惜，從前只是自己不願意去面對這個事實，放棄去爭取這個可能性而已！

隨著沈惜這些話語，包圍住解雨臣內心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冰殼快速消融，不像之前解雨臣還能控制住，現在他根本無力阻止，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藏於心底深處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在沈惜面前顯現出來，那兒傷痕累累、跳動得很掙扎，可卻是”解雨臣”活著的證明。

可是…

解雨臣總算開口回應沈惜，聲音有些喑啞苦澀
「沈惜，可我這個人，真不像你想像中那麼美好，我註定在生的時候，走的是修羅道；我死後，走的是通往地獄的路，這是我的宿命。你若要跟我一起走，那是一輩子的苦楚，甚至死後也不得安寧，沈惜，妳可別因為一時被感情沖昏了頭，造成日後後悔，到那時候，肯定來不及了。」

這是解雨臣第一次對沈惜剖開內心，訴說著他心中最真實的感受，只因面對沈惜如此真情切意的話語，他得正視的回答，不能再有任何逃避，那是對她這份愛的尊重，也是對自己所企盼的溫暖的一份賭注。

解雨臣一方面希望沈惜不要輕易下此決定，他害怕沈惜只是一時衝動，畢竟一輩子的時間，那得有多長？又或許在他的世界中，只有很短。

可另一方面，解雨臣心裡又有隱隱的期望，他明白他其實是希望聽到沈惜肯定的回覆，可他不敢確定，這種不確定感使得現在的他是如此不安、害怕的等待沈惜的回答，就連一秒的時間，都像一年那樣久。

可沈惜的反應卻讓解雨臣出乎意料之外，在聽到解雨臣這麼說後，她沒有直接回答解雨臣的問題，反倒像是生起氣來，還在解雨臣懷中的她掙扎著起身，手使勁往前就是一推，解雨臣倒沒想到沈惜還有這樣的力氣，一時猝不及防，就這樣被沈惜推倒在地，現在兩人的姿勢倒反過來，變成解雨臣躺在地上，而沈惜兩膝跨過他的身體分跪在地，她的雙手則壓住解雨臣的肩膀。

解雨臣不明所以的看著沈惜，現在狀況是怎樣？自己只是語重心長給個建議一下，怎麼沈惜看來一副氣咻咻的模樣？還把自己給撲倒？

沈惜就這樣居高臨下的與解雨臣對視，越看卻越是生氣，突然一個低頭，就這樣往解雨臣的唇吻去，面對突如其來的吻，解雨臣雖然錯愕，倒還挺享受的，那知沈惜接著又不輕不重的在解雨臣唇上咬了一口！

「唉唷！」解雨臣吃痛，喊了一聲出來，他是真搞不清楚狀況，這先是生氣撲倒、緊接著親吻，最後又咬了自己一口，沈惜到底在想甚麼？

只見沈惜睜大了眼睛，面容因氣憤而染上幾許駝紅，那使她看起來有別樣的嬌媚，她氣咻咻的道
「你…你以為我是隨便說說的嗎？我告訴你，我也是花了很久時間想答案的，無論是走在普通的街上、還是走在黑暗的斗裡，我都在想著答案，陳允也質疑過我，甚至我自己都質疑過我自己！」

解雨臣一下子聽到關鍵字，他瞇了瞇眼
「陳允？那是誰？…」

這話還沒說完，沈惜又是一個吻下來，她氣道
「別打斷我！」

解雨臣立馬用眼神表示”妳請繼續”。

沈惜才又繼續說道
「可我質疑的不是對你的愛，而是”我到底能為你做些甚麼？”，我想，只要能跟著你一起走，哪怕只是看著你的背影，在你有需要時，你都可以隨時回頭，我一定在那兒的。所以…」

聽到沈惜這麼說，解雨臣也收起玩笑的心思，眼神變得凝重，他看著沈惜在他面前，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般，一個字一個字無比堅定的說道
「無論你走的是修羅道，還是地獄路，對我來說，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待續)